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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有兩種選擇,很明確的兩種選擇,到底回台灣生還是在美國生?回台灣生,我就上飛機然後一切都會照著原定計畫進行,我會乖乖地回到家、乖乖的聽話、乖乖的照著計畫走然後待在美麗的高樓裡養著我的小孩,我會有用不完的資源,除此之外,還可以保持家裡平靜、滿足他人的期望。在美國生?這種想法我想到都起雞皮疙瘩。

我從國中的時候,就認識我爸的老闆了,不只如此,我每年暑假都還可以到他家跟他還有他老婆度暑假。那些日子真的是我很美的回憶,我叫他跟他老婆我的美國爸媽,我覺得他們倆是我認識最酷的人之一,在美國的時候我真的就像小孩一樣的依賴、信任他們。在我來美國之前,我爸將我懷孕的事情告訴了美國爸,美國爸為此還擔心的寫信告知我要根據航空公司規定注意回台時間。原先的計劃很簡單:時間到回台 - 快要生產的時候海斯先生來陪產 - 海斯先生陪我坐月子順便遊台灣。

到了美國,一切也好似原先安排的那樣順利進行,海斯先生好像也蠻喜歡新工作,每次回到家都會很興奮的跟我說他今天切了多少生肋排(工廠一天大約宰600多頭豬,他一天要切1200多片的豬肋排)。井上添花的是,就在我爸要離開的前兩天,海斯先生的主管告訴我們,管理階層欣賞海斯先生的工作能力打算過了試用期要安排他上公司兩年的管理課程。海斯先生工作的時候是那種不留餘力的人,他是一個每次都要用力120%才覺得有工作到的人(很像喝了紅牛的松鼠)說老實話,這樣的工作態度在這種高耗力的工廠其實吃虧。接了這個工作一個禮拜之後,他的手完全失去知覺,晚上也睡不著然後隔天凌晨四點就要起床上班。一個月後,有一天他受不了手的疼痛,打了兩通電話留言告知公司他上午會去看醫生下午就回到公司上班。當我們正在等候醫生叫號的時候,公司打來告知:他被開除了。

那一瞬間,我可以感覺到我整個人像被搓破的水球,從頭頂破掉然後灑了一地。當然他非常失望但是他比我冷靜,我完全無法待在等候室,我跑了出去打給我的好朋友,歇斯底里地在電話另一頭像有強迫症一樣的反覆問著我朋友怎麼辦... 看完醫生後,我勸他還是到公司一趟解釋看看有沒有什麼挽回的機會。最後得到的回應是:主管沒有收到留言,所以他們認為海斯先生沒有告知就缺席(No call, no show),然而公司規定還在試用期的員工只要有一次無故缺席就是開除處理。他們沒有給他任何解釋的餘地,說了謝謝再聯絡,就這樣,短短四個小時的時間,他沒了工作。沒了工作的他代表著他沒有辦法在我要生產的時候來陪產,因為沒有公司會讓一個新進人員請如此長的假期(美國爸爸產假大約一個月左右)既使很幸運地找的願意讓他請假的公司,他要辦護照、要付房租、要買機票。這讓他來台灣陪產變得困難。

因為這件事情的發生,讓我對回台生產的事情有了其他的想法。那個時候我突然發現到我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想法都還是環繞著討好別人而做,而換來的是自己意見越來越渺小,越想就越不能理解為什麼我不能決定自己想要走的路,我孩子的爸並沒有不要負責的意思,也沒有不疼我,為什麼我需要他人決定我可不可以跟我愛的人一起。所以我打了電話給旅行社,改了機票,我決定留在美國生產。

事件發生的第一時間我打電話給美國爸跟他說我希望由我來告知我爸,畢竟從別人口中聽到此事,我爸一定會非常生氣。接下來,我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計畫了要怎麼告訴我爸、美國爸、美國媽我要留下生產(我媽是我的精神支柱,溫柔的她冷靜的分析各項利弊,然後安撫我的情緒)我決定,要先跟美國爸、美國媽說我的決定,然後再告訴我爸。幾天後,我就在前往他們家的路上反覆的練習我要說的話。海斯先生在這段期間印了十幾份履歷,看到有徵人的廣告就走進店裡介紹自己。在我要去他們家之前,他告訴我他很抱歉我要經歷這一切但他相信我可以的。終於,我到了他們家,告知了我的決定,接下來的情況讓我又一次的經歷人生的崩壞時刻。美國爸聽完,他跟我說:「我非常的失望,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愚蠢的決定,老實說,這根本就是妳一開始的計畫吧?」接著美國媽說:「你小的時候告訴我你很喜歡美國,那時候我就擔心的跟美國爸說,我覺得妳一定會用這種方式想辦法留在這裡。所以當我聽到你爸問美國爸你男友可不可以在工廠工作的時候我跟他說絕絕對對不行。現在聽到你的決定,讓我真的無話可說。」原來,他們是一直這樣想我的。(海斯先生注意到了我打這段的時候的情緒,他跟我說:「不要難過,他們有過他們的章節,現在他們章節已經結束了。」)

我爸的部分,他的反應與處理方式也都跟我預期中的沒有太大的差距,基本上,目前對他來說,這個女兒真的就是潑出去的水了。

有時候,我們真的會因為種種現實的壓力吵架,我們兩個的脾氣都不好,尤其我懷孕就更不用說了。但不管怎樣吵,隔天早上他要上班前一定會親我一下說聲他愛我然後出門。有時候真的受不了他的腳臭,但是他也會忍受我三天不洗澡。是他,教會了我要勇敢(的接受腳臭)

懷孕36週又2天的今天,我一個台灣人在美國西部小鎮,沒有朋友,沒有家人。陪著我的是我肚子裡還未出世的女兒和我那個有時空安的老公,糟糕嗎?一點都不會。

"This is my family, I found it all on my own, it's little and broken, but still good, yeah, still good" -- Lilo and Stit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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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illuv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